“天娇回来了啊,”张松梅明明是笑着的,却让人忍不住一抖。“看样子是已经跟小徐打过招呼了。”何止打过招呼,简直是已经跟对方的师门传承打了几十遍招呼。
郑天娇支支吾吾:“啊,这个,是打过招呼了,哈哈,我俩一见如故,就,就那个啥,小小地切磋了一下,你别怪她哦,都是我撺掇的,这老实孩子本来没想动手的,张姐你也知道哈,我这人就管不住我这破手,你罚我就成!别跟孩子置气昂!”说到最后,郑天娇竟像是有了底气,声音也大起来。
张松梅长叹一口气,也没说什么,只叫了徐珂下来,捏着她的手腕诊脉。“内息稳住了,你很不错。”她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徐珂,往她手中放了只小玉瓶,“温养内宫、补气凝神的,早晚饭后各一颗,记得吃。”
“张姐——张姐!给我也看看呗,大老远过去一趟,还跟那帮瘪犊子着急上火好几回,别再给我气坏喽。”郑天娇脸上还挂着没抹干净的血,嘿嘿笑着凑过来,被张松梅一手按在脑门上。“快三十的人了,手底下还是没轻没重的。”她掏出一包三七粉拍在这人手上,“不管你,自己涂。”
张大夫的两个心腹大患,一个江晏,一个郑天娇,在最人嫌狗憎的十几岁都是爱上房揭瓦的主,轻则打猪撵鸡,重则挖坑点火。长大知道该收敛着点了,却因为学了不少本事而更显得“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”。从前李明梁还在巽宗念书的时候,梅社出任务都是这俩人一起去,江晏出主意,郑天娇动手,一只狼碰见一只狈,差点将巴州城的天掀过来。
郑天娇拳脚功夫了得。跟徐珂的这场比试,看着是二人平分秋色,甚至是满脸血的郑天娇更显狼狈一些。可徐珂心如明镜,自己全力劈出的能将假山一分为二的一刀,落在郑天娇身上也只是一道血痕。而郑天娇一拳砸在刀身上,震得她右手在被张松梅把脉时仍在发颤。
“小徐跟我过来,我给你按按筋骨。你,去做饭,做完饭把院子收拾了。”张大夫下了命令。
郑天娇讪讪道,“几个人一块儿收拾,那多快啊!我去找燕子过来……哎?她人呢?”
燕子?晏?问的是江晏吗?徐珂抿着嘴,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位前辈交代江晏姐姐被自己气走的事情。
“飞红也不在,许是她们结伴出去玩了。”张松梅道,“别拖延,先去做饭。”
“我也没——啊好好好,别瞪我了姐,我去,我赶紧立刻马上去!”
……
徐珂小时候没什么玩伴,她只能自己找乐子。她爹的书房里常有客人来访,她喜欢观察这些从外面来的人。她们身上有自己独特的气息:有人是类蛇似蛙的冷腥气,有人是煞气盈身的血气,有人是香花糜烂后的腐臭气。
徐珂趴在张松梅书房的小榻上。屋里没有燃香,她身上是苦而回甘的药气。
“你有事想说?”张大夫在徐珂肩上倒了一捧药油,抹开了轻轻揉按着。
徐珂肩膀一僵。“嗯。”她闷闷地应了一声,“张姨,我好像做错了事情。”
新案卷上带着湿气的墨痕和旧案卷上泣血的长诗,经略使穿旧的官靴和形如白练的长刀,江晏漠然而无谓的神情和望过来的一双冰冷眼瞳……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,但被张松梅从后颈到尾椎捋过几遍大梁骨,她就像被擀面杖滚过的面皮一样舒展地摊开来,肚子里的话也被揉揉捏捏地挤了个干净。
“这不能算你的错。无论是人与妖千百年的积怨,还是你十多年来所受的教导,都不是这几天时间就能改变的。”张松梅安慰道,“我倒是应该让小晏向你道歉。让你给大人们背债像什么话?让她朝罪魁祸首撒气去,迁怒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