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时天色不算好看,阴云蔽日,夜风乍起,吹得后院炉火忽的窜起三尺高,将架上的炙羊肉一口吞入赤焰中。
“炙子肉快点好不好啊!”郑天娇一朝得意,稳坐桌边,对着烤炉旁的两人大声嚷嚷。江晏甩甩额上汗珠,不甘示弱地喊回去:“你吃那么快干嘛?憋着!”
桌上两口大方盘子,一盘摆在张松梅三人面前,另一盘是单给郑天娇一个人的。几十根竹签上一丝肉都没留,都被她啃的干干净净。张大夫与邱崇杰打了一壶泸川酿叙话,只把肉串和烤青虾当做下酒的小食,倒是留给徐珂很多。
“郑姐姐先吃。”徐珂给烤架旁干的热火朝天的两人留足了份,把剩下的都推给郑天娇。
“你真是咱们这最贴心的妹妹!”郑天娇感动地搂着她的肩膀,另一只手又把盘子推了回去,“你也得多吃点!今天晚上要干大活,可不能饿着。”
张松梅瞥来一眼。
“饭前定下的,正想着跟你说呢。”郑天娇面色不改,一丝心虚也无,“等入了夜我们就去真阳宗,有个案子要办。”
“今夜就过去?”邱崇杰略一吃惊,沉吟片刻道,“也好,我与你们同去。”
“还当是你要拦着我们呢,”江晏道,“靖妖司那边怎么样?嘴上是硬要端着的,心里早就急坏了吧。”
“小友料事如神。”邱崇杰颔首,“我只说了个大概,他们便猜测是真阳宗得了祭炼童男的邪功秘法,叫我暂封此案,等上面派人来接手。”说着又忽而想到:“方才我要上报,小友竟未阻拦?”
“我才不拦。”江晏顽劣一笑,“当着狗的面抢它的骨头,这才最有意思。”
……
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天。
真阳宗建在山脊上,占尽居高临下之势,面朝荒山陡坡,背临峭壁河谷。夜风从山麓淌入深谷,被嶙峋的石割出一道道老鸦夜哭似的啸响,惊得几个山门守夜人抖了三抖。
“那几个管事故意折腾人呢吧,连着几天让哥几个跑外头守着这个破石头门!”大胡子男连骂几句脏口,泄愤般在山门石柱上狠踹一脚,“先前在值房里不也守得好好的?非要把爷们支出来喝风!”
“内门都是一帮胆子让狗啃了的东西,”瘦高男轻蔑道,“姓周的平时装的二五八万,揭了假皮就是个没二两肉的阉鸡,死在外头有什么稀奇?瞧瞧把那堆怂货吓的,门都不敢出了!”
“就是,白给他个媳妇都能跑喽!还说是大师兄呢,连个小娘们都逮不回来。”
“哎,此言差矣,小娘们有小娘们的本事,”一鼠须矮男眯起小眼睛,手指捻了两捻,“兵不血刃也能把男人拿下,厉害得很呐。”
几男放声大笑,大胡子声音尤为响亮。这几日都被扣在山上,憋得他心头烦闷,讲几句编排人的荤话才能泄泄心火。大胡子正要再接上几句,只见白光一闪,便觉喉间呛了水一般,喘气有些费劲。
他想清清喉咙,却见一片赤红飞溅、漫天铺洒,眼前天旋地转,脑袋便狠狠砸在地上。那几个人却只呆愣地看着他。
还傻着干嘛?快扶老子起来啊!大胡子颈间又痛又痒,喉咙里还呛着水,想喊也喊不出声。正茫然时,脑袋滴溜溜一转,大胡子翻了个面,看见一双脚,脚上穿着一双眼熟的靴子。
这靴子……好像是我的?
他的身体晃了两晃,扑通一声砸在地上。几个男人才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尖叫。
“我娘嘞,比鸭子还吵!”有如石破天惊的一声斥骂,一个比大胡子更壮的女人皱着脸揉揉耳朵,从山石上高高跃下,指指方才嘴里不干不净、娘们长娘们短的鼠须男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