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多的细节涌入脑海,沈兰宜忽地又想起,那时自己是用的什么理由,诱使谭清让与她孤身相对,才放起的那把火。
——遗言。
方雪蚕的遗言。
他真的会在乎方雪蚕死前说了什么吗?还是说……自始至终,他真正担心的……其实是他的妻子,听见什么本该是秘密的话。
裴疏玉没觉得意外。世间绝大多数品尝过权力妙处的人,都很难再把目光逗留在所谓情爱之上。
她自己便是如此。
是以以己度人,她并不相信沈兰宜的从前,会有什么凄艳的爱情故事。
见沈兰宜神情怔忪,裴疏玉屈指,凌空一弹她的脑门,问:“受惊了?”
沈兰宜在袖底捏紧了拳头,低声道:“我只是更替她不值。”
“值与不值,不论前事,只看今朝。”裴疏玉认真地道:“要你来姑苏,除却灵韫之事由你经办,一应到底最好。另外,便是想看你到底有没有胆量甩脱牵绊。”
“说实话,如果你畏首畏尾,连这点冒险的胆气都没有,我不会用你。”
沈兰宜点点头,面色没有不虞:“我能明白。”
出于同情抑或如何,裴疏玉之前可以在弭山轻许下带她隐姓埋名离开的言语,但那是情分,而非信重,公事公办的考量也许直接到冒犯,但一个会被自己私事牵绊得动弹不得的人,确实不值得重用。
至于私事如何……那实在不是用人者该考量的部分。
“其二,我确实找到了你说的那方氏女的线索。”裴疏玉稍加斟酌,顿了顿才道:“先前,我只打算将线索交给你,仅此而已。”
先前?沈兰宜眨眨眼,问道:“那现在,殿下是打算送佛送到西了?”
话音未落,还不待裴疏玉回答,她自己就先“哎呀”了两声,调侃似的道:“殿下的臣属,都有这般好的待遇吗?所谓‘一件事’本就是在饶州的玩笑话,也就是我抓着不放,殿下能帮我寻得线索,我已经很感激了。”
“想的太多。”裴疏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,“本王如今事忙,也顾不得你几分,一会儿也就给你多点几个人,自己看着用。”
想起才见过的那群肌肉虬结的大汉,沈兰宜虎躯一震,连连摆手道:“不必了不必了,找人这种事用巧劲比较好……”
盐铁之事,盘桓在嘴里就是几个字的功夫,真正想要拿在手中,且不知要费多少心力。
裴疏玉是真的事忙,说完正经话后没什么继续闲扯的功夫,她捋着剑穗上磨起的毛毛,淡淡转身,只丢下最后一句话——
“放心吧,就你这小胳膊小腿,还能给你丢几个土匪来?”
裴疏玉转身的时候,沈兰宜嗅到了一股青草的气息。
等反应过来这是药草的味道时,她还来不及追上去,多问两句裴疏玉的伤现在如何,萧疏孤孑的那道影子,已经自她的视野中消失了。
——
林间的深谈无人知晓,稍作休整之后,翌日清早,沈兰宜带着她如今的假身份符牒,下了鹿鸣山。
裴疏玉应许了她的诺言,替她找到了方雪蚕的蛛丝马迹。
沈兰宜按着她留的线索,进了城,在城中一处荒芜的民居,见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。
一个头戴方巾、身着布衣的书生打开木门,他形容瘦削,眼睛在看到沈兰宜的时候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