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的,裴疏玉如今愿意培植女官、愿意用她沈兰宜,更多的,也只是因为她一直想要扶持孤臣,想要与宗族没有牵绊的势力。
好巧不巧,这世上还有比女人离这些牵绊更远的人吗?
她们本就是漂泊无依的浮萍,是天然被这些体系排除在外的。
接下开复古商道的使命之后,沈兰宜多问了裴疏玉一句,另一半银两会用在何处。
裴疏玉只淡淡一笑,然后说,不着急,等她回来,会在田间地头看见的。
沈兰宜没再多问。
她任务在身,也没有太多时间继续留在府城。
两个随她一起来到这里的丫头,珊瑚是真的向往自由,到北境之后没多久,便同沈兰宜和珍珠辞行了。
走前,珊瑚其实是不好意思的,“娘子对我一直很好,如今得了机会,我却得寸进尺,巴不得早日高飞,是不是显得我……太不忠了?”
沈兰宜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,道:“既然给了你们选择,就不是要你推辞来表现所谓的‘忠’。忠也不应是如此,该是有着相同的志向走到一处。所谓‘忠仆’,若是磨灭你们的心志来成全我自己,那我可不要。”
况且,她后面还有太多危险的路要走。
珊瑚被说得眼眶红红,珍珠却还凑过去伸手拧她胳膊。
珍珠哭道:“就数你志向远大,飞走了,以后也别来看我。”
一见她哭,珊瑚倒是笑了起来,“哎,我偏不!反正珍珠姐姐乐意做娘子的管家婆,要留在府城打理,我可是知道你会在哪儿的,以后偏要来烦你!”
说笑间,别离的气氛却愈发浓厚,插科打诨也驱散不了这种氛围。沈兰宜也不是不难受,她别开头,用力攥了攥两个人的手,而后重重地松开。
——
弹指一挥,时光又转过了三年。
回程的路上,沈兰宜掐指算了算自己的岁数。
十六那年嫁到谭家,陪谭清让外放三年,回京蹉跎一年,离开谭府三年,如今又是三年过去,她竟也二十有七了。
再回首,前世的很多事情已经像在梦里。
事教人,一学就会。骑马对于如今的沈兰宜而言,已经和拿筷子吃饭一样,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明明这三年在外居无定所,她却无有漂泊无依的感觉。
见多了不同的风物人情,沈兰宜的眼睛也比从前亮了许多。此刻穿行过郊外的田垄,本该囿于深宅的贵妇,一眼就认出了田中的作物。
“粟米、菽、蓖麻……”
沈兰宜一样一样数过,她抬起头,望向在这个季节显得过分灼热的太阳,耳畔似有虫鸣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把紧了手中的马缰,昂着头加快了速度。
那些不起眼的小小飞虫,要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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