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兰宜静跟在灵韫的身后,一步、一步,目不斜视。
这里是内朝殿堂,入阁朝奏、议事,于臣子而言都是荣耀。即使是小朝,女子上殿在本朝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。
当然,她也从未想过,自己有朝一日,会以这样的身份、在这样的时机,出现在这里。
沈兰宜垂下眼眸,应和着宦官的唱奏,保持着和灵韫一致的姿态,行了无可指摘的规整大礼。
起身后,沈兰宜眉目不动,不动神色地将殿前之人看了个分明。
皇帝端坐高位,脸上是纱幔也无法全然掩饰的病容,一旁伴驾的高挑女子瞧着不像嫔妃,只和内侍站在一处。
在沈兰宜起身的瞬间,女子往一旁侧了侧,叫人更看不清她的面容。
再往下的朝臣,沈兰宜认识的不多,除却今日暂代鸿胪寺卿引她们入宫的谭清让,剩下的,只认得其中那位姓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。
前世,在肃王已经彻底掌握大局之后,沈兰宜在谭府见过这位宋大人与谭清让清谈,这才知道,这把旁人眼中刚正不阿、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刀,其实早就倒向了旁人。
而后,灵韫依照礼数,向上首的皇帝表明觐见之意。
皇帝老迈的声音响起。果然,他没有直接应是或者否,也没有对女子承袭王爵是否合制表态,而是闲闲抒发起了无关紧要的关怀。
与灵韫几问几答后,皇帝的目光竟还往下落了落。
“朕记得你,当年……太后寿宴,”他微眯着眼,看向沈兰宜:“小郡主噎了东西在喉咙里,是你救了她。倒是缘分。”
皇帝这么一点,在场的人,不少都想起来了。
倒不只是这件事,而是……她的身份。
微妙的目光落在了谭清让身上,他神色未有波澜,袖底的指掌却是紧攥成拳,几乎要捏出响声来。
沈兰宜眉梢微动,恭谨应答,并未抬头:“陛下日理万机,还记得早年琐事,足见对永宁王府、对小辈的关怀。”
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咳痰的声音,然而他却拒绝了内侍的侍奉和端来的茶水,直到呼吸间的怪响勉强平复,他才继续道:“当日便知,你们是胆子大的。”
“否则……”他发出类似“咯”的一声笑:“怎敢孤身前来,不怕有人对你们下手?”
一时间,满堂皆静。
话锋急转,灵韫怔了一瞬,好在沈兰宜适时替她开口:“陛下乃是天子,天子庇佑,哪有人敢行小人行径?况且永宁王未有不臣之心,怎会担心惹得贤君忌惮?”
所有人都在说荒唐的话,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。
就在这时,旁侧的谭清让忽然发问:“哦?也就是说,你们还是这天子脚下的臣民,要受律法约束了?”
沈兰宜直觉他话里有话,然而这话却不得不应:“这是自然,谭大人说笑。”
她的话音未落,上首的老皇帝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极其猛烈的咳嗽,来势汹汹,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去,一旁的内侍喂他吃下一粒药丸后,他剧烈的咳嗽才将将停止。
病龙的孱病之态,依旧无人敢直视,只是垂下的这些目光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,那便只有自己知道了。
见此情态,沈兰宜只觉不妙。
果然,皇帝力有不逮,今日觐见草草结束,宦官宣读了皇帝先前预备的旨意,言道年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