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口中,两人俨然成了一对几经波折的苦命鸳鸯,毫无芥蒂,矢志不渝,偏偏每句都不假,即便当着姜父的面讲,也挑不出错漏。
“竟然有这么多事情,”姜妤深深凝望他,眉间若颦,“我都不记得了,可你一定吃了许多苦。”
裴疏则道,“都过去了。我们运气的确不大好,太上皇崩逝,亲王需守丧一年,不过你忘记往事,让你即刻嫁我怕也为难,时日还长,我们可以重新熟悉,你说呢?”
姜妤茶瞳清澈,露出一点笑意,嗯了一声。
裴疏则揉捏着她温软的手指,心底涌上不可置信的欣喜。
本以为一切跌落谷底,不想峰回路转,因祸得福,竟然真的有机会和她重新开始。
但他仍惦记着太医的话,强行抽身出来,“国丧在前,秋闱推迟,近来我会比较忙,伯父还要月余才能抵京,等到府里自然带来见你,你好好养伤,免得他挂心。”
他故意将前日所说的“至多五六天”改到一月之久,姜妤毫无异样,乖乖点头,“我听你的。”
她又道,“女使说你伤得不轻,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大好,即便忙碌,也要保重身体。”
裴疏则弯起眼睛,“好。”
*
养伤这段时日,裴疏则对她可谓无微不至,每日太医三次请脉,又有无数珍品流水般送进院中,女使们也十分殷勤,一个月后便顺利拆了腿上夹板,可以尝试行走。
姜妤闷坏了,眼眸都亮晶晶的,征询太医,“我出房门看看也可以吗。”
“当然,只是不要太久,”太医道,“殿下不在,不然看到您能走路,也会很高兴的。”
姜妤冲他笑笑,在女使的搀扶下出去。
她所住的南枝院景致最好,曲廊依水,月洞玲珑,只是没走几步,腿还是会隐隐作痛,只好坐在月门后的石凳上歇息。
女使问她可要传轿回去,姜妤摇头,“屋里太闷,我想再待一会。”
女使福身,“起风了,您先坐着,奴婢们去给您寻件披风。”
她们转身而去,周边安静下来,没有其他人,姜妤独自坐着,被花荫下的秋千吸引目光,拄拐起身。
不多时,蹒跚脚步声自身后传来,伴随着苍老的一声,“妤儿。”
来人似乎颇激动,嗓音都有些颤抖,“妤儿,是你吗?”
姜妤背影僵停,踉跄转身,望见一副阔别多年的面孔。
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,一双皂靴停在月门前,秋风扫过,拂起来人金线绣蟒的墨袍衣角。
姜父满面风霜,头发花白,原本挺拔的脊背也有些佝偻,在黔州七年,竟似老了十几岁,只能从眼底分辨出当年峥嵘坚毅的模样,可面对姜妤,不免心酸,叫她名字的时候,双目蓄着泪。
从前威风凛凛的将军,如今已全然变成了面容沧桑的老者。
但姜妤望着他,并没有父女阔别重逢的反应。
她的眼神平静陌生,像是平时走在路上被旁人打了岔,“抱歉,我前阵子摔伤了头,不大记得故人,您是…”
姜父已然从褚未那里得知姜妤受伤失忆的事情,见她这般客气疏离,依旧难受极了,“我是你父亲。”
姜妤恍然,“我想起来了,疏则和我说过,您这个月会来。”
她有种拿不准该作何反应的尴尬,若非拄着拐,只怕手都不知往哪放,礼貌微笑了下,“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