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无从化解,只能一再镇压,对外征战消耗,对内血腥清洗,裴疏则为其稳住边境,他却犯了昏病,将屠刀指向新党。
裴疏则接手朝政时,大魏已经是个塞满火药的干木桶,一点火星、一下碰撞都有可能引起爆炸。
他不断收拢权力,瓦解政党,压制世家,等到联合呼屠皆反叛,取回边郡失地,才彻底稳住北方,有了分派权责的余地,虽是病中颓放之举,能平稳让渡,也并不容易。
南边天高皇帝远,藩将节度尾大不掉,他病重之事纸包不住火,郑氏镇不住摊子,加上近年天灾人祸,战事一起,割据混乱就不会断。
形势十分明了,若继续服药,他没几年好活,若贸然停药,他无法理事,甚至变成一个疯子,西南战火蔓延,拖着所有人一块死。
这些人中,当然也包括姜妤。
堂中一时寂寂,裴疏则冷嘲,“这可真是…报应不爽。”
他靠在椅背上,“下去吧。”
太医不敢多留,躬身退下。
裴疏则头有点疼,昨晚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闪回,激起尖锐耳鸣。
姜妤昨晚那样奋不顾身,是为了陆知行。
她曾经也这样为他。
裴疏则这般想着,指端神经质般一下下不停抠着座椅扶手,墨色长眸越发乌沉。
直到褚未从外头回来,不无振奋地道,“殿下,他们回杏林春了。”
裴疏则一怔,似是不敢相信,又确认一遍,“谁?”
“姜姑娘和那些孩子啊,”褚未显然是为他欣喜,“她回去之后便没再出门,想来是不打算走了。”
第44章 割舍无论你做什么,我都不可能回到你……
褚未本以为裴疏则会很高兴,可他只在刚刚听到这桩消息时怔忡了片刻,眼底闪过诸多情绪,最后全部按捺*了下去。
他在圈椅内静静思索片刻,才起身出门。
杏林春在南市街首,离城楼不远,被战火波及,塌了一面外墙并几间厢房,幸而芳枝和卫演反应快,提前带孩子们躲进地窖里,所有人都毫发无伤。
墙内晾晒药材的竹棚也被连累,药草散落一地,掺杂着砖土竹片,四处狼藉。
如今药材是稀罕东西,姜妤包扎好伤口,便出来和芳枝一道分拣。
芳枝知晓了昨晚之事,吓得够呛,不过姜妤受伤不重,还是裴疏则那个疯子更叫人担心,“卫演早晨出去打探消息,说随州军官进驻鹤陵,靖王肯定也去府衙了,姑娘得早做打算呀。”
姜妤拍去药草尘土,放进竹筐,“被戳穿前还有跑的必要,已经露了相,逃就没用了,何况我现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何苦白费力气。”
芳枝面露愁容,“他今日不捉姑娘,来日若反悔了怎么办?”
她颇为愤愤,踢了一脚地上碎瓦,“烦死了,真是个阴魂不散的黑无常。”
小丫头脾气见长,姜妤噗嗤笑了,揉揉她的脸,“没事的,大不了我…”
话不曾说完,两人有所察觉,转头看去。
垮塌半拉的药坊院门外,身披墨袍的黑无常就立在门口。
也不知他在外头站了多久,芳枝的脸一下子白了,姜妤柳眉微动,将芳枝往后护了一下。
陆知行从药堂内出来,正看见这一幕,心跳差点骤停,到底有在官场浸淫多年的底子,迅速调整好表情迎上前,“原来是靖王殿下驾临,有失远迎,小民见礼了。”
<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