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刚说完,就看见祁染猛然从书堆里抬头,看了他好半天。
谢华摸了摸脸,“咋了,我脸没洗干净吗,你——”
还没说完,祁染两三下收拾好东西,提着包冲出了档案室。
他打了车,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赶。
他记得母亲留下的那些遗物里,古籍不止白茵亲笔的那两卷。但他小时候看不懂,长大不愿触景生情,从来没有仔细翻看过。
表舅一家正在吃午饭,看见直接插了钥匙开门进来的祁染,表舅妈脸上好大不乐意,“什么事突然过来,来之前也不知道说一声,我们——”
“我的房子,我自己的家,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,还用跟你们请示吗?”祁染直接打断她的话。
表舅妈呛了一下,没想到一向只会沉默不语的祁染竟然也能厉害起来,一时之间反倒反应不过来了,悻悻然收了声。
祁染冲到自己那间小隔间里,将所有杂物都翻了出来,终于在最底下翻到了另外一本积满尘埃的古籍。
熟悉的褚体小楷,是白茵的字迹,他快速翻阅了一整遍,前面大半本是像日记一般的随笔,或记述身边事,或评点一二朝堂。
终于在最后的几页,他看见一行极其不起眼的文字。
[丙辰年七月初三,关外日落大雨,三日不休。遥思故人如当年,不知雨似当初否?]
白茵是惜字如金的文风,如果没有特殊用意,她绝不会多余着墨。
他胸口内那颗沉寂已久的心,似乎再次重新跳动起来。
七月初三,对应到公历,八月二十五日,正是今天。
祁染抬头,窗外天光明亮,蓝天万里无垠,阳光清透,不见一丝下雨之兆。
正如同他回来的那天。
他抱着那本已经发脆,如果不小心谨慎,轻易就会碎裂的古籍,压在胸口处,再度从房中走出。
客厅里,表舅妈似乎回过劲了,看祁染旁若无人地来,又目不转睛地去,刚想张口说什么,就听见祁染反手关上大门前丢下的最后一句。
“这套房子之后我要收拾一下,你们最好在月末之前找好新房子。”
离开小区,他直接打车,已经顾不上车费问题,报了南市市郊,已经接近海市辖内的一处已经规划为自然风景区的地址。
路程遥远,两三小时的时间里,祁染没有一丝困意,一直坐在后座,看着窗外。
斗转星移,平地拔起高楼,泥泞修筑高速,但山还是那些山,海还是那片海。
有些东西,始终亘古不变。
脚踏在地面上时,鞋底是熟稔又久违的草木沙沙声。
他忽然生出一丝胆怯,但脚步仍然坚定,走入林中。
日影西斜,但仍旧安静温暖,树影婆娑,空气漂浮着钢筋水泥中没有的湿润清香。
祁染蓦然陷入了缥缈思绪。
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呢?
如果这次他仍然寻不到一丝踪迹呢?
如果雨依然不会为他而下,他以后该如何度过?
夕阳过于明亮,刺痛了他的双眼。
祁染闭上眼睛,睫毛轻轻发着颤。
一丝细微的声音传来,恍若错觉。
所有枝叶响起轻柔的窸窣声,第一滴雨珠落下,仿佛在迎接这场阔别已久的雨。
是场夕阳雨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