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一位知情识趣的妙人——”卫昭随口讥讽她一句,见宋猗提起灯笼,那廉价的骨架上已糊好更廉价的白色纸面,却不见漏风了。
宋猗晃了晃手里的灯笼,“修复好了,公主可要施以丹青?”
“雨一打就糊透的东西,也配我在上头写字作画么?”卫昭冷哼,用脚轻点伞柄,“你这伞面,倒还勉强。”
“那便劳烦公主了。”宋猗从善如流将油纸伞收拢,补充道,“若是公主不嫌弃,我也可替公主重制灯笼面。”
“你还会作画?”卫昭揶揄道,“可见目前虽不是完人,以后学得越多,便也成了完人。”
宋猗淡淡道:“那便算是半个完人吧。”
卫昭:“……”
半个完人,还能叫完人?
那应当叫死人吧。
宋猗被对方嫌弃的眼神一瞥,也不在意,她将工具都收拢起来,抱在怀里,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:“我欲邀公主同游,可否?”
*
寒风钻进外袍,卫昭看了眼天色,疑心到晚间便会下雪。
宋猗在前头走走停停,最终站在深巷口,回头唤她:“阿巳,你在此处不要走动。”
因出门在外,不便叫破她的身份,卫昭允许宋猗叫自己乳名。
她听到“不要走动”,特意往前两步,看到那食肆上挂着牌匾,写着“一锅肉”。
……这是什么鬼名字?
卫昭踌躇片刻,见宋猗已走进去,熟稔地和边上的老板打招呼。
那老板身穿粟色短打,腰间围着一块麻布,头发用方巾包起,赫然是此前羊肉铺的那位十三娘。
铺面内坐落着几桌客人,妇人老人小孩青壮俱全,锅碗瓢盆作响,吵吵嚷嚷,桌上放着铜锅,冒出的白烟里俱是肉香。
一派人间烟火气。
往年立冬,宫中亦有晚宴,不过俱是些冷食,没什么意思。
母妃倒是会特意嘱咐小厨房开火,但不会与她同食。
这场景倒也新鲜。
宋猗正与老板讲话:“我去年酿的桂花酒,可取出来了?”
“早替你备好,谁叫你一直不来拿,再不拿我可喝了!”十三娘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坛,“当哐”一声砸在桌上。
“劳烦。”宋猗笑了笑,拿酒坛便走。
“不吃吗?”卫昭问道。
“在这里怕你不习惯,我与十三娘说了,请她夜间来府上单独做吃食。”宋猗拿了桂花酒,询问道,“还逛逛吗?”
卫昭摇头。
午食后,宋猗便带着她到广武城内到处走了走,一时说城中水利,一时介绍地质风貌,再也没人像她这样对一座城池如数家珍。
立冬人人休沐,这人却仿佛丝毫不知疲倦,中途甚至还抓住一名窃贼扭送官府。
门子似乎已习惯,麻利收押了窃贼,并不因此感到惊讶。
卫昭看着宋猗眼下已消散许多的青黑色,心道难怪她如此疲惫,这大约就是尽职尽责的福报。
若皇帝手底下的人人如此,她十年前何须和亲呢?
“公主?”宋猗见她出神,神情莫测,不由叫她一声。
“唔?”卫昭回过神来,先应了一声,才道,“你若是我手下可用之人,我必感到欢喜。”
宋猗推拒道:“回京途中,自当为公主效劳。”
“你这个人啊……”卫昭叹气,摇头道,“世人皆知宋家乃天子剑,握于天子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