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兰宜眉头皱起,想到方才小吏说的那番话。
莫不是想惹她情急之下,动手添那一笔,他日好叫这和离书作废?
手在袖底无意识地紧捏成拳,她就知道,以谭清让的为人和脾性,最后怎么可能答允得那么轻易!
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坏。
沈兰宜转念又想,今日把户头立下远走高飞,就是少一笔也不能如何。
便是待某日他官拜太子少詹事,那又怎样?他还能去裴疏玉的地盘上把她拿出来不成?
也许有更稳妥的处理办法,但时间上折腾不起了。
谭清让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处理他没处理他那登徒子弟弟那么简单。
夜长梦多,迟则生变,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留生变的时间。
他一定会去查这几年她的底细,也一定会去查消息是怎么到她手上的。不过没关系,她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,今晚城门落钥之前,便会彻底离开京城。
小吏动作极快地办好了手续,把一应籍册和文书都交到了沈兰宜手上。
末了,他还不忘笑眯眯地道:“解缘舍结,更莫相谈。沈娘子,他日若再觅良缘,在下也想讨杯喜酒吃。”
只是讨巧的吉祥话,沈兰宜笑笑,没在意小吏默认她一定会另嫁之事。
——
中平二十年,隆冬。
北境,永宁王府。
相比京城里的那座空壳,北境的这座,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王府。
乌头的外门往里,便是王府的正门,大门楼高二层,上覆陶瓦、角翘鸱尾,夯实的白墙横穿向里,分出内外两宅。
裴氏的嫡支向来子嗣不丰,常出像上一任永宁王一般只守着王妃过日子的情种。相比之下,其他姓裴的旁支倒是人丁兴旺。也正是因为人多,心思杂的也多。
到了裴疏玉这一辈,永宁王府看起来就更冷清了。
裴疏玉光杆一人,连个王妃都没有,内宅全都是空着的。王府上养了些礼官、侍女之类的人,人数不多,外宅也够了。
而裴疏玉平素事务繁忙,办公、练武、吃睡,全在外宅,议事会客上正堂,起居休息有阁楼和寝堂。
对她的属下来说是好事,找人十分方便,不论是有事禀报还是有话要回,先往军营转一圈,没找到就再来王府通传,一找一个准。
像凌源这种深受信任的,进王府都不需在阍室报备,抬脚就进来了。
他与戟架擦身而过,顺着白色宅墙往院中走,踩着夯实的黄土路走了数十步,便在正堂前四四方方的院子里,看见了裴疏玉的身影。
一旁还有那个小郡主在,垂着手站在裴疏玉的面前,看起来很是受教的样子。
裴疏玉早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过来,一看果然是凌源。见他站在不远处,似乎要等她这边结束了再过来,裴疏玉朝他招了招手,道:“避什么?有事就过来说事。”
见有旁人走来,灵韫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,她擦擦额上的汗,老老实实道:“今早的武经还没有读完,我先去了。”
裴疏玉“嗯”了一声,拍拍她的肩膀,随她去了。
凌源走过来,见状,不由咋舌:“啧,要是我家里的混球,也有郡主这么懂事就好了。”
裴疏玉往地上踢了一脚,一长一短两把长枪腾地飞起,她凌空握住了两支枪杆,将它反抛回了身后的兰欹。